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评,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仓央嘉措
从二十多米高的塌方悬崖摔下去、满脸是伤、没有一点哭泣和放弃之意的益西,是我在这世上终于遇见的另一个自己。她听说我是因为六年前看过安妮宝贝的《莲花》才决定去墨脱的,第一次别后便向跟我们一同从汗密走到背崩的杨洲虎打听了这本书的大概内容。当那个黄昏我们重聚波密,走在满是牦牛迈蹄扬起飞尘的马路上她忽然抬起头对我轻轻说道:“星, 你应该知足的,虽然墨脱路上没有我这样生死一线的经历,但至少有了半个莲花,他是你的半个莲花啊!”
第一天
日日夜夜地盼,终是又回来了。
下了飞机,走到出口,因为户口的原因,被机场警察询问,隔着候机厅的玻璃墙注视着阔别三年、依旧美如蓝莲的拉萨天空,-- -回应每- -个向我抛来的问题。最后虽然身份证被扣下了,人终究还是给放行了。
一沐浴到拉萨的阳光,就感觉灵魂、大地、与万物一同都被点燃了,即刻就将熊熊焚烧。为了我的户口问题,-个下午跟着五辆警车轮替到了三个派出所。警察大哥们倒是不为难我,只是一路载着我向有关单位证实身份、了解来由,给我颁发一张暂居拉萨的临时身份证。在火热如焚的迷乱中,好长时间里我的脑子似乎被那种奇异的大火烧得空空如也,任由那些陌生的面孔把我带去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
阔别十三年,在机场的出口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我,这个人就是后来跟我一起走完墨脱的人一- -C,我今生的半个莲花。分别时,他留给我很多纪念,但我什么也没留下,只愿这篇故事成为我和他的纪念,成为我们墨脱之旅的一个共同见证。
人生,有时候就像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轮回,蓦然回首时,有的人、有的故事已退隐好远、好远,成为回忆的天涯;再回首时,有的人、有的故事却忽然而至、咫尺面前,然而伸手一触的瞬间 ,却又已沦为回忆的气息,杳无影踪。
在槐树成荫的大街上见到了普赤,果真比以前瘦了,多了些被生活磨练成熟的憔悴,没变的还是她那副倔强的神情。拉着她的手,才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回到了拉萨。
晚上在阿里郎烤肉店吃的饭,C和W姐陪我喝了不少酒,整个店直到我们离开也就我们三个人,阿里郎一向人满为患,不知为何这一夜 却似乎只为我们三人、为我这个归来者单独供给。无名的小雨沙沙地落在在窗外的蔷薇花上、嚼着往事、喝着拉萨啤酒,朋友在身边静候,这种感觉多么美好,就这么慢慢变老该多好!
反后,C带我们去他在滇藏路线上认识的一个绰号“疯子”的驴友所在的轻音乐酒吧。出门不久,C到马路中去招车的片刻,飘飘忽忽的我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撞倒在地,伴着辛辣的疼痛感倒在地下那一刻酒意全消,忽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他飞奔过来抱起我,才回过神笑了起来,原来我们在拉萨,这是多么甜蜜幸福,连疼痛也不觉得了。倒是他和W姐吓得一个劲要送我到医院检查,但我还是坚持不愿去。
不知怎么的,像个酒鬼一样,到酒吧坐下后,一杯一杯继续灌着自己在这座城市的回忆、心情和内心莫名汹涌的情感。
酒吧的音响放着什么音乐,歌手的吉他弹唱着什么歌,醉醺醺的沉沉浮浮中,根本没办法听清,但迷醉的心因为这些模糊飘渺的旋律始终有个着点。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已经连眼前坐着些什么人也看不清了,所有的声色世界此时此刻在我脑子里都混淆成一种捉摸不到的光斑,闪动在一片黑漆漆的心幕上,唯一真实、 清晰可辨的就是手上那枝雨中摘来的蔷薇花弥漫的香味儿。
那个时候我对自己的身体和周遭完全失忆了,依稀觉着他来到了我身旁抱着我说了很多话,记不得也没听清那都是些什么话,只知道那些话就像散着香味儿的蔷薇花本身,夹着雨水的清新与温婉飘忽在我的心上。不知道他这样轻轻抱着我说了多久的话,才让我喝完最后一杯往休息的地方也就是普赤的家里赶,扶我起身那一刻很想告诉他带走桌上那枝蔷薇,然而意识像凝重的铅块压附在身体的最低处,怎么也表达不出一句话的意愿。在一路模模糊糊惦着那枝遗落的蔷薇的无力感中靠着他的身体回到了那间小屋。途中,应该抬头看过拉萨夜晚的天空,但忘了那一夜的天空是什么模样,有没有银莲一样的月亮、明珠以的星星或者碎裂的雪峰般的大片大片浮云?也隐约听到巷口那两只凶猛的藏獒震彻心扉的巨吠声....
就这样醉倒在拉萨的第一夜,什么梦也没做,一觉醒来,时间还是凌晨两点,我想洗澡、想到外面走走,于是千难万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过熟睡中的W姐,来到厨房接水烧起来,至始至终,无法言喻,都被那种回到拉萨的亢奋支配、鼓动、搅扰着,片刻不息...